SternLicht - Replica

《Ring Wander Ring》FIN.

以下。

14.

     那天晚上，山本和獄寺這兩人吃了這一輩子以來最多、也最美味的冰淇淋。彷彿又回到十幾歲時那般時常鬥嘴的相處模式，原本只想淺嚐幾口的獄寺，在自己點的口味持續不斷被山本用各種理由偷吃後，賭氣的嵐守乾脆以 Vongola 的名義將菜單上所有的冰品都點了一道。真正端上來之後理所當然的超過兩人的胃容量，到最後乾脆讓店內所有男女老幼一起分享。

     隔天山本很晚才睡醒，時差加上前一天晚上太多的冰品讓他的頭刺痛了好一陣子，直到侍者端了一杯日式濃綠茶進來，恭敬的對尚未打理整齊的雨守報告。「早安，山本先生，」他將仍在冒著清煙的茶放在床頭旁的小桌子上，忙碌的走到窗戶邊拉開窗簾。「這裡是獄寺家，隼人少爺交待過您喜歡喝日式的茶，請您趁熱飲用，有什麼需要的話請隨時吩咐一聲。」

     「啊，謝謝…」向太過有禮的侍者小心的致謝，發覺說日文也可以溝通的他稍感安心，邊喝茶又邊問了一句。「…你們家隼人少爺呢？」

     「正在向老爺報告家族的事。」

     「……」山本點點頭，默默喝著那杯濃淡適中的綠茶，過了一會兒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他開口說，「…啊，不好意思！」

     本來已退至房門口的侍者停下腳步，對上的是臉上已恢復血色的山本，笑著亮出不留一滴茶汁的空杯。

            「可以再給我一杯嗎？」

所以音樂會過後的隔天，獄寺很早就前往他父親的房間，向他報告前一天發生過的事情。在場的除了父子兩人之外，理所當然的還有後段接管音樂會事務的碧洋琪、代替夏馬爾出席說明的歐蕾加諾、以及前一晚過世的、獄寺叔叔的妻兒。

報告的過程中，有著細緻金髮的女人一句話也沒說，絲質的手帕緊握在纖細的指間，只有眼淚即將氾過目框時才會動手拭去。獄寺輕描淡寫的將事件發生的過程帶過，並沒有提到叔叔最後對於自己的怨恨及掠奪家產的野心，只是轉了個方向把反叛的起因全帶到家族之外其他幫派的覬覦上。當他最終做出了與叔叔個人無關的結論時，獄寺的眼角餘光看見自己應該稱之為阿姨的人，從手帕的空隙中露出驚訝的眼神。

獄寺的父親淡淡問了一句。「…那些狙擊手呢？」

感受到所有人的目光都停留在自己身上，獄寺不疾不徐從上衣口袋中拿出一張紙，正放在父親面前。「從他們身上找到的，雇用他們的組織和其他幫派的簽約。我已經交代下去鎖定幾個特定幫派，會盡快展開調查。」言下之意是家族內部沒有問題，槍口應該一致對外才是。

接下獄寺毫不退讓的眼神，他的父親沉思了一下。

「…我知道了。」

接著坐在大張沙發椅的他往後一躺，交代幾句話後就把接下來的安排交給獄寺，讓自己的兒子發落去了。

回日本的前一天，羅馬的天空由晴轉陰，飄著濛濛細雨的午後，山本和獄寺兩人並肩走在鄉間小道上。兩旁的樹蔭少了陽光的洗禮，鮮嫩的綠躲了起來換上一層濃墨，降低了景觀的彩度。

山本待在獄寺家的這兩天像是放了個特別的假期，受了澤田的交待要好好放鬆的他，沒有公文急件會打擾他的睡眠，但依照自己平常的習慣還是七點準時張眼，而等待著他的也由和式換成歐風早餐。雨天的下午他分別去了醫院探望夏馬爾，半炫燿的說他跟隼人如何享受各種口味的冰淇淋，臨走之前還將打上了夏馬爾名字的帳單交給了他，在歐蕾加諾的笑聲與夏馬爾的吼聲中逃離現場；另外一天他去了瓦利亞的總部，用特地帶來的時雨金時跟史庫瓦羅比試了一場，也意外的發現列威烤的餅乾還挺好吃的。

不管去了哪些地方，山本總會在獄寺家的晚餐時間之前回到城堡，洗了澡換上乾淨的衣物與獄寺家人一同用餐。在其中一天獄寺因為處理公事而較晚回家，山本與獄寺的父親兩人一邊喝著茶一邊閒聊著。等到兩人心中最重要的那人回到家，獄寺一開門只看到兩人和樂融融的樣子，笑聲甚至穿過長廊從大門口就聽得見。

     「…你到底跟我爸聊了什麼東西啊？」

     「嘻嘻，」山本偷笑了兩聲，彷彿回想起什麼令人愉悅的事。「不告訴你。」

     「……」獄寺嘟著嘴，繼續向前走著。

     他們來到小路的盡頭，繞著池塘走進對面另一片樹林。一路上若有所思的獄寺心中到底還掛念著什麼，山本雖然想知道，但也不急著開口。

     又不知道走了多遠，獄寺淡淡的說。「…我沒有跟爸說叔叔的事情…」

     「……」山本偷瞄了對方一眼，沒有說話。

     「我覺得叔叔他…其實並沒有那麼壞。他雖然對我說過不應該輕易付出信任，但是他也對我的執事對於他的態度深信不疑啊，所以才會想要利用他設下反間計殺我…」獄寺輕嘆了一口氣。「他其實也是相信著他所相信的人啊…還有他的妻子和小孩…」

     「刻意隱瞞家人這件事，算是你叔叔做得最正確的吧！」剛開始還以開朗的口氣說著的山本，接下來卻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轉變。「或許他真的沒有那麼壞，不過如果他想對付的人是你，我是絕對不可能放過他的。」

     「武……」看著山本堅毅的側臉，獄寺不自覺的恢復了有精神的笑容。「謝謝你。」

     說話的同時眼前景色豁然開朗，一片本是草原的上坡立滿了泛著岩石冷白光澤的聖十字，只有偶爾的清風吹拂才會讓草的搖動增添一些生命的氣息。獄寺邁開腳步走向立在最前方的那塊石碑，輕柔撫去覆蓋在其上的水滴，手指順過的，是已有些時日稍稍變淺的刻字。

     作為供祭的山百合白得刺眼，青年的髮絲卻又是另外一種透亮，在微風中飄動著。山本默默看著單膝跪在碑前的獄寺，哀傷的面容向墓中的靈魂喃喃唸著，然後獄寺毅然站起身，向他說了句「你過來一下」便拉著他的手兩人並肩佇立在碑前。

     「隼人…？」山本才正要說些什麼，就聽見獄寺面對石碑說著。「武，你也見過我爸了，我想難得有這個機會，也應該讓我媽認識一下我所認定的人…」

     「隼人的…母親嗎…」

     「嗯。」

     雲層再度聚集，滴滴落下的雨點打在石碑上，發出節奏不一的啪噠聲。站在墓前的兩人無語，卻各自在心中對著已故的長者許下不容反悔的誓言。也不知什麼時候，獄寺發現自己的手被山本緊緊握住，在線般的雨點將周遭空氣染上一絲冰冷時，從手中傳來的體溫更是熱得炙人。

     「隼人。」

     「嗯？」

     「我們以後每年都來看你母親吧。」

     凝視著彼此的兩人看見遠方暗雲的空隙間灑下了光柱，彷彿代表著兩人充滿希望的未來。轉身踏上回程的路，不知從何而來的人聲卻傳入山本耳中，不應聽得懂的義大利文卻讓山本停下腳步回望。

     「…怎麼了？」

     並沒有回應獄寺的疑惑，山本的目光停留在石碑所處的遠方。

     隼人就拜託你了。

     聽見的同時，銀色長髮的年輕女子影像也似乎就在眼前。

     這一次山本沒有再多說什麼，稍稍欠了身即不帶懸念的回過頭。「…沒事。」

     讓我直接用一輩子來保護你。

     用一輩子來證明，我對你的愛。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