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ternLicht - Replica

《Ring Wander Ring》Sec. 12

以下。

12.

     破空的子彈確實朝著獄寺的方向飛去，不管從哪個角度來看都是毋庸質疑的。但在場所有人都以為會隨著槍聲倒下的人，卻在不到一秒的時間內消失在大家的視線範圍。

     所以沒有人來得及反應推開路徑末端的、發號施令的人。其實並沒有太過強烈的痛覺，扭曲的臉龐上照出更多直覺帶來的恐懼，他維持在張大口的異樣中，掙扎著。咳出的是血，但卻無法吸入空氣，男人本能的緊抓胸口，直到自己的手被從體內滲出的熱燙鋪滿血紅。

     身軀與地面碰撞出的沉重聲響彷彿某個開關，喚醒了左右的注意力。保鏢執起槍，應該有著兩人存在的前方只剩巷底的執事一個目標。下一刻，蓋天的火燄自上空席捲而來，在寂靜的夜空中吞噬了兩人，之後回歸匣中。恐懼的叫聲雖然很快就被燃燒所產生的空氣磨擦聲所取代，人聲的餘韻卻仍迴盪在靛藍的夜幕中，久久不絕。

     匣子的主人落回地面，多了一絲嘆息。

     「抱歉，嵐守大人。」

     「沒事。」對身後的執事揮了揮手，他站起身，走了兩步來到努力想要呼吸的男人身旁，不發一語。另一種磨擦體內氣管的急促節奏如此刺耳，倒在自己的血泊之中，男人困難的張著口。「…結果…你…你還是…咳！還是怕…髒…髒了自…己的…的…手…呵呵！」朝下的臉龐看不清對方的表情，最後的輕笑嘲諷著現下獄寺心中所萌生出的同情，嵐守咬著唇，緩緩舉起不知何時已上膛的槍。

    眼角看見冰冷槍口瞄準著自己，男人輕笑著。「是啊…獄寺家…連血緣關係…都…都不…放在心上的……」

     叔叔的話一字一句如利箭般刺進獄寺的心中，裝有消音器的手槍正一點一滴偏離目標。

     「開槍啊！」

     嵐守呆愣著，叔叔用盡全身力量的大吼讓他無法反應。

     「開槍啊…然後你就會…跟我…一樣……」

     框噹，金屬落地的聲音打破了死般的寂靜，充斥在已經發生過太多事的今夜。塵封已久的回憶隨著對方得意的笑臉，硬是從理應刪除的檔案中被播放出來。往事幾乎褪色成黑白，只剩下某些事物如上了層保護膜般艷得惹人注目：最後一次看見母親的粉色唇彩、不經意撇見叔叔的棕紅條紋領帶、圈出生死界線的亮黃封鎖線─

     遍地的百合，遍地的白。

     蓋不住中間突兀的闃黑棺材。

     然後腦中的影像停格，鎖定十五年前無知的獄寺，放大。

     「……」望著從透明玻璃顯現出的臉龐，現今的獄寺看著許久不見的過去，緩緩開口。

     …大姐姐？

     「她不是姐姐，她是…你的媽媽…」覆在肩上的厚實大手顫抖著。

     …為什麼不起來彈鋼琴？

     「車子掉下去，死掉了…」只比自己高一點，有著深紫色髮絲的女孩說著。

     …是誰…

     「隼人，煞車是被你叔叔手下的人剪掉的…」白袍上染著淡淡菸味的人將一疊文件交在手中。

     我要殺了他，就像他殺了妳一樣。

     我不會讓他活太久的。

     媽，等我、

     等我─

     剎那，曾經有過一面之緣的金髮男孩從眼前閃過。自母親手中拿過球，晃晃悠悠的走向不遠處、正努力揮動著雙手的男人。即使小男孩扯著剛打好的棕紅條紋領帶也不以為意，臉上的笑容說明他所擁有的幸福。正當獄寺愣愣看著意料之外的插入短片，父親懷中的男孩轉過頭，以稚嫩的聲音，笑著。

     「隼人哥哥，是你殺了我爸爸嗎？」

     染滿血的男人倒下，從胸口窟簍渤渤湧出的黏熱液體沾滿全身，掩蓋住美麗的白金色髮絲。一旁的女人哭泣著，衣著不知何時已換成弔祭用的黑色。小男孩全身是血，冰冷的語氣反倒突顯臉上笑容的恐怖。「我要殺了你，就像你殺了爸爸一樣…」

     心中一震。

     「我不會讓你活太久的…」

     「開槍啊…」叔叔的話語交叉在獄寺耳邊響起。

     「嵐守大人──！」

     純粹是直覺反應，朝呼喊聲源望去的獄寺吃驚的看著一向理性冷靜的執事朝自己飛撲過來。意識到發生的現實早已過了時機，倒在地上的男人幾乎沒有了氣息，嘴邊遺落的笑容並非慶幸自己曾經握有些什麼，而是一時間下不了手的天真。

     無可避免順著對方的衝力向後倒下，全身唯一沒被擋到的雙眼所捕捉到的，是穿透薄霧停駐在兩人身上的紅色光點。狙擊手這個詞與槍響同時在腦中和耳邊響起，接著是一連串上膛的卡榫聲，和倒在自己身上男人的呻吟。

     「嗚…」本應瞄準致命部位的槍擊因為目標的移動，只在小腿上留下一個傷口。即使如此，鮮血流出的速度卻異常的快。著急的獄寺想要坐起，護住自己的執事卻怎麼推，也推不開。並不是因為失去意識，男人的手緊緊撐住地面，被疼痛逼出的豆大汗珠不像聲音可以咬牙忍著，一滴一滴打在獄寺臉上。

     「可惡！放開我啊！」

     眼前的人紋風不動，確認過扣住對方的手握得夠緊，烙在獄寺眼中的笑容說明自己已經看透了一切。

     紅色光柱再一次搜尋目標，最後精準的停留。

     擾亂寧靜的聲響，卻非預料中的槍聲。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