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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rizzle》Sec. 11

以下。

 

11.

 

     直到隔週的星期一,獄寺才又見到了那個令他十分心煩的人。當他一看見對方,那句死纏著自己不放的問句又從不知名的某處冒了出來,所以理所當然的更加生氣的偏過頭,大幅度的動作卻是為了隱藏心底無法平定的慌亂。澤田見到這個情形也早已視為一種平常,而山本只對了澤田說了聲早,等待著獄寺向他主動開口但終究撲了個空。

     上學路上,主要還是山本與澤田隨意的聊著,平時還會回嘴幾句的獄寺今天只是低著頭,以一種不急不緩的速度,讓其他人不會感受到壓迫的跟著。正當澤田覺得氣氛有些不同而想回頭對獄寺說些什麼,山本倒是佔了機會早先一步開口。「阿綱,你書念得怎麼樣啊?明天就要考試了呢!」話是這麼說,不過從山本口中說出倒是一點緊張的感覺都沒有。

     「哈哈,我只希望不要補考就好了…」有點不好意思的笑著,然後突然想到了什麼,故意提高音量。「對了山本,抱歉沒有事先跟你說我拜託獄寺同學去幫你的事情。結果怎麼樣啊?獄寺同學應該很厲害吧!」

     澤田還在繼續稱讚著獄寺在上次的段考得到了讓各科老師都為之驚艷的好成績,當事人之一的山本先是看了獄寺一眼─對方還是不肯正臉對他─,然後淡淡的笑著。「嘛,他真的很厲害,而且解決了我很大一個問題呢…你說是吧,獄寺同學!」

     因為被丟出的問題直接命中而猛然抬頭,那臉的慌張讓平日因冷酷而產生出的帥氣假象此時蕩然無存,突然拉高的視線卻又看見對方那張討人厭的笑臉,似乎特地為了調侃自己的手足無措而刻意擺出。他彷彿可以從山本的眼神中聽見他心裡,以平常一派輕鬆的調調說著『還答不出來嗎?』

     在獄寺心中已經存在著的、『我討厭他』的前提假設下,這句話的確富有挑釁意味,但就旁人看來,這個問題其實也就只有表面上的意義而已。

     明明很簡單的問題,之所以解不出來都是因為想太多。

     因為懷疑而害怕、或因為害怕而懷疑。當獄寺接下山本的眼神時,這就足以證明他並不害怕。

     那麼,還在懷疑什麼?或者說,還有什麼好懷疑的呢?

     對獄寺而言,過去的太多太多讓他沒辦法不懷疑,即使來到的是一個看起來祥和許多的東方國度、自己的任務也只是陪伴著仍然居住在象牙塔裡的年輕首領,他還是會懷疑。

     因為懷疑,而沒辦法相信。

     他露出難得一見的笑容,讓身邊兩個人都呆住了。但他們沒想到的是,銀髮少年正在嘲笑自己的人生。

 

     在學校的時候,就算不想,也會從四面八方嘈雜的人群中接收到許多訊息。女孩子的高頻音調總是特別容易鑽入耳中,所以他也經由這個方法間接得知了棒球隊打贏了地區大賽的第一輪、兩天後將進行第二輪比賽、某個背號八號的球員四次打擊打了三支安打並賺到五個打點的人被選為單場 MVP 的事。

     他的目光散失在遠方的雲朵中,顯然桌上隨風而起的英文課本純粹只是個裝飾品。討論期末考和棒球的人群在同學中加一加大概有一半左右,另一半的人要不就死命唸書,不在乎的也就像獄寺一樣,發起呆來甚至呼呼大睡。

     後排靠窗,是個邊緣的地理位置,學校則以寬闊的風景作為補償。他的位置看得到棒球場的一角,僅僅是照明燈和鐵絲網的程度而已。但(在旁人眼中看起來)很自然的,獄寺的目光常會落在那裡,直到回過神後自己才發覺。

     『我希望你能來看我打球,獄寺。』

     結果在那之後的比賽他一場也沒出現,其實說來也是十分理所當然:感冒後那場與北都學園的友誼賽在自己之前路過棒球社辦公室時就聽見教練為保護山本所做的調度,既然叫自己去的人不會上場那麼就算去了也沒什麼意義;星期天的開幕和第一輪比賽正好卡到期末考前最後一個週末的尷尬,還有閒情逸致去看球的人以這個學校的素質來說應該也沒幾個。

     …其實說要去也不是不能去,獄寺剛好就屬於行有餘力能去看球的少數幾位天才之一。他花了一天專心念著國語,目前所有學科中也就只剩這科可以讓他對學校的課業產生一點困擾,但也不用花費多少力氣。當他闔上課本決定睡前再念一次就好,那時也不過才下午三點半。

     喝了口水,看著手中的玻璃杯,突然想到那是前一天因為山本來而從櫃子中拿出來的杯子。

     又想起山本要回家時,直盯著自己的眼神,銳利得從窗戶的倒影也能清楚看見。在水聲與杯子的相互撞擊聲中,他聽見了他說隔天的比賽是並盛國中棒球隊的第一戰,下午四點,市區的宇都宮球場。

     把杯中剩下的碎冰一股腦倒進口中,啪茲啪茲的咬著。三點四十分,就算用走的也可以在十五分鐘內抵達球場。剩下的,只差在自己願不願意踏出家門,這樣而已。

     「……」

     最後,他拎了個袋子,簡單的帶了鑰匙、手機和錢包,目標是商店街中偶然發現的那家麵包店,下午四點的蘋果派出爐時間。

 

     期末考的來臨並不會改變一起上學的習慣,只是氣氛變得有點不同,如同季節時序變化般轉入了寒冬。還是走在一起的三人彼此卻都有正在煩惱的事情,也為了這個學期末的大魔王而變得有點提不起精神,即使逞強道了聲早安接下來也都是無精打采。

     考試總算告一段落的那個下午,他們並沒有如同往常相約回家。相較於其他同學因解脫而興奮的心情,獄寺在途中經過福利社時買下了他第一眼看到的飲料,以十分平靜的心情獨自一人登上了那個平常作為午餐地點的天台。

     暑假要做什麼呢─同學們都在討論的話題,當自己一個人在頂樓吹風時才從心底冒出來。不知道需不需要回義大利一趟,家裡的事情應該不必、也輪不到自己來管才對…

     他一面享受著高處才有的無污染清風包圍自己的那種滌淨,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偶爾仰頭喝下一口牛奶,不知不覺中,藍天逐漸染上夜的氣息,未經大樓切割的完整天空可以看到晚霞由藍轉橙的神奇過程。正當獄寺輕舔去殘留在瓶口的最後一滴牛奶時,低下頭卻看到某個不明物體突然掉落在自己面前不禁嚇了一大跳。

     Ciaos!」不明物體向獄寺打了聲招呼,但對方一時還沒從過度驚嚇中反應過來,所以里包恩就直接說了下去。「獄寺,期末考應該沒問題吧!你可是我最不擔心的人,可不要反而出了什麼差錯啊!」拍了拍作為滑翔翼用的披風,里包恩一邊說。

     「…啊,不會有問題的,里包恩先生。」

     「說是這樣說,但我還是很擔心你。」

     一方面延續了剛才的驚嚇,一方面也實在不了解,所以獄寺只是愣愣看著比他矮上很多的家庭教師,確認對方以十分正經的口氣講出剛剛那句話。

「還不懂嗎獄寺,遇到困難就逃避是不行的喔。」

里包恩露出同樣也不常見到的笑容,看著這個自己主張將他派往日本後來也留在澤田綱吉身邊的人。他的優勢在於比平常人多了那些戰鬥經驗和相關知識,但相對的也比平常人少了一些東西,例如最基本的,相信人的能力。

「在你沒辦法找出答案之前,我不會讓你待在阿綱身邊的,除非你知道你自己想要的是什麼、自己可以給別人什麼、然後自己又該相信什麼。」

現在學習還不算晚,獄寺本來就是個聰明人,而且另外那個天然呆的正好可以拉他一把。里包恩看著默默無言的獄寺,心中盤算著走到這一步所花的所有成本。事情如果發展得順利的話一次可以賺到兩個未來的守護者,何樂而不為呢?

事成與否,就看這個人願不願意想通了。

 

     從天而降的里包恩丟了一個課題給他,聽完對方的話後,獄寺很緩慢的、悄悄開始重新思考他與那個人的互動過程,從開始到現在。

     Hello!

為了引起刻意忽略自己的、獄寺的注意力,而舉起手向雨刷般在自己眼前揮動著的山本。

『獄寺!』

在雨天的球場,只因為自己淋著雨而非常著急的山本。

『我希望你能來看我打球,獄寺。』傳達背後所隱含的貼心被查覺,像是為了感謝而提出邀約的山本。

最後,是那個暑氣與課業一起逼人的近午。

『你可以試著相信我嗎?』

那彷彿會令人睜不開眼的燦爛笑容,其實一直都儲存在自己心中,只是天真的獄寺想盡辦法利用各種理由掩蓋或轉移注意力,企圖將沒有接觸過而害怕的那種感覺視若無睹。

他輕笑著,回望向里包恩時,眼眸第一次刷上了雨後的新綠。

「十代首領他…」

「去看球了,今天棒球社有比賽,不過在另外一區的球場,離這裡有點遠。」

「沒關係。」

稍稍鞠了躬後拎起牛奶空瓶就要跑走的獄寺,從背後傳來的冰冷口氣凍結了他的腳步。

「是為了阿綱嗎?」視對方的回答決定該不該讓他過去,目前還將殺氣壓抑在禮帽之下,里包恩以比平常慢上許多的速度,一個字、一個字的讓對方聽得清楚,也要他好好想清楚答案到底是什麼。

停下腳步的獄寺,只是緩緩抬起頭,望向遠方雲彩斑爛的天空。

「不是。」

風的颯爽吹開了及肩的長髮,也帶走了心頭的芥蒂。

                   「我還欠那個棒球白痴一個答案。」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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