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ternLicht - Replica

《Monsoon》Sec. 4

以下。

4.

      山本傳了一封簡訊給他，只有兩三句話簡單交代他的行程，大概什麼時候會回到並盛，如此等等。他坐在地上，週遭散布著許多紙箱，裝滿的、裝到一半的、有的還沒成形。

      盯著螢幕上的字發起呆來，再回過神已經過了十分鐘。早就沒心情繼續打包的工作了，獄寺站起身，迅速按了幾個鍵讓手機回到待機狀態，走向冰箱拎了一瓶從老家寄來的氣泡礦泉水，拉開了吧台的高椅坐上，然後又開始發呆。

      單就家族方面考量，守護者們彼此的默契與大空之間的配合度當然是越高越好，畢竟他們是支撐起整個家族的支柱，要有相當高的互補性才能保持完整。再怎麼說，因為澤田綱吉而聚集起來的這些人，和他一起通過了指環爭奪戰的考驗，成為公認的下一任守護者，無論誰來看都會認為由這七個人接手Vongola是理所當然的事。

      但就如同里包恩所說，連阿綱自己都有選擇要不要坐上首領位置的權利了，更何況是在他身邊的這些（有些還是莫名其妙就被歸納進去的）準守護者們。自己和藍波就不用問了；笹川在國中畢業後就參加了家族為他設計的遊學計畫，按照進度在各國學習外交手段順便培養人脈，重點是特殊的拳法；雲雀學長那種自動追逐強者的個性、和仍被囚禁的六道都各自有把柄在家族手中，要說服他們倒也不是困難的事。

     他拿起水瓶灌了一口，看著因搖晃而產生的氣泡們爭先恐後的衝上水面，輕呼了一口氣。

     那天，他並沒有回答家庭教師的問題，對方也沒有直接命令自己與澤田一同說服山本，反倒先問了自己的看法。

     就算自己和山本可以算是守護者中與大空最親近的人，一路走來也始終陪在澤田身邊，但雨和嵐之間，還是差了十萬八千里。不管是外在或內心、不管是過去或未來，他們兩個一直以來就幾乎沒有相似的地方。

     隔天下午，里包恩前來按了門鈴，還提了堤拉米蘇作為伴手禮。「抱歉啊，蘋果派賣完了，所以就買了這個。」

     「嘛，偶爾換換口味也不錯。」獄寺則是以大吉嶺紅茶作為回禮。

     「獄寺，你說話的口氣怎麼跟山本越來越像。」

     「咦？」

     「茶茶茶─快滿出來了。」里包恩很機警的把自己的杯子拿走，但並沒有在底下補上新的空容器，幸好壺內的茶所剩不多，才沒有演變成水鄉澤國的局面。

     整理過後，獄寺跟著坐在吧台邊，輕啜了一口紅茶，並以十分緩慢的速度在自己盤中的堤拉米蘇切下一小角。「…我覺得他不會去。」

     「嗯，」里包恩豪邁的叉起一大塊蛋糕送進口中。「怎麼說？」

     「因為他什麼都不知道。」

           然後兩人的對話在此暫時停頓，應家庭教師的要求，獄寺又再切了一塊比上次還要大上兩倍的堤拉米蘇盛在對方的盤中，並將熱水注入Noritake出的英式茶壺中。接近沸點的熱水滾滾湧出，劃出一道漂亮的弧線直奔圓形的茶壺內。里包恩便在裊裊煙霧充斥在兩人之間的情況下開口。「…你打算用這個理由說服他？」

      「…大概吧。」半瞇起眼的獄寺，表情十分認真。

      「獄寺，山本是個很固執的人，尤其是在他所認定的事物上，我相信你也知道。」在彼此的第二杯紅茶中加入等量的鮮奶與糖，里包恩和獄寺一起看著杯中白色幻化而成的線形圖樣，最後融於無形。「用這種理由，那傢伙聽到後百分之兩百會說『那我想知道』。」

      「那就讓他知道。」

      聞言，里包恩拿著杯子的手停在空中。他轉頭望向獄寺，後者垂落的長睫仍不小心透露了一絲悲傷。「讓他知道什麼是真的，然後…」

      然後。

      凡事總有個先後順序，這件事情理所當然要由他們的核心人物─澤田綱吉─親口告訴山本。聽完澤田以十分隱誨的口吻表達出自己前往義大利的意願，山本先是呆住了五秒，接著大剌剌笑著說出和前幾天藍波說過一模一樣的話。

      「這樣阿綱你就可以不用為了大學入學考試而擔心了呢！真好啊哈哈！」然後像是隨口說說般再補了一句。「就你一個人嗎？還有小嬰兒？」

      澤田搖搖頭，很遲疑的說出了『守護者』這三個字，接著拿出背包中唯一一份還沒被發出去的公文，遞給了山本。純白的信封上沒有多餘的字樣，以羅馬拼音打上的山本武之外，就只剩背面封箴用的赭色蠟印了。

      「蠢阿綱，你是去告白的高中女生嗎？情書交出去就跑走了？」

      「可、可是我真的不知道要說什麼嘛─」回來報告成果的澤田綱吉一邊躲著處於憤怒狀態的里包恩無情的開火，一邊以委屈的口氣說著。「我把文件交給山本，山本看完也沒說話啊…怎麼可能立刻決定到底要怎樣…」

      果然，我們兩個人是不一樣的…獄寺輕嘆了一口氣。「十代首領，你希望山本跟我們去義大利嗎？」

      由於獄寺的開口而暫時脫離生命威脅的澤田坐回了自己平時最喜歡的單人沙發上，交扣的十指像是想要抓住什麼似的緊緊握著。「…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不想因為自己想要他來，就一直對他說希望他來…」他低著頭，停頓了一會兒繼續說。「這是山本的人生，但他如果和我們去了義大利，就必須放下好多好多過去和現在喜歡的東西。我不能因為自己喜歡，就命令其他人走向他們所無法接受的道路。」

      「嗯，說得好！」也坐在澤田對面的里包恩點了點頭，把手上的危險物品收了起來。「看在你有這樣子的想法上，今天就先放你一馬吧！」

      接著，三個人同時沉入了無止境的靜默中。就如同新上任的十代首領所說，他（和他們）有權利命令山本加入他們的家族，但這不是寵物與主人的關係，將牠栓在籠子裡只為了自己高興。如果真的喜歡他，站在他的角度著想，那麼就應該讓他做自己想做的、會讓他高興的事。

      「高興的事。」

      獄寺說出這四個字的同時，三人的腦中同時浮現了穿著軟體銀行八號球衣、把球掃到中外野圍牆外、還是掛著那張萬年不變傻笑跑回本壘的山本武。

      「反正這件事情就交給你們兩個人處理，我那邊還有雲霧兩人要處理，你們兩個好好商量。」

      「喂里包恩你─」阻止的速度終究來不及對方開溜的速度，澤田就算當上了首領對他的家庭教師還是一副沒輒樣。

      仍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獄寺盡量以客觀的態度想要找出這整個決定的平衡點。回到最初，他其實一直都覺得那傢伙不適合黑手黨的世界：玩心太重、不把事情當一回事。他可以在他擅長又喜歡的領域飛黃騰達，但那不會是Vongola，一個隸屬於黑夜的家族。

      直視前方，澤田仍在苦斯的身影進入他的視野。十代首領一定很希望能有山本這麼一個從國中一路走來，互相扶持的朋友，陪伴他在異鄉繼續努力。但這種攸關人生發展的大事並不能由自己開口說些什麼，因為說出口的事私心的願望，不一定對對方是最好的。「…十代首領，你家有印表機吧？」

      「咦？」澤田抬起頭，雖然不明白對方的用意，但還是順口回答。「有，在樓上。」

      「借一下。」嘴角微微上勾，獄寺從上衣口袋中旋出另一端連結隨身碟的長吊繩，走上二樓。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