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ternLicht - Replica

《Drizzle》Sec. 3

以下。

3.

     但就像一開始所說的，山本並不覺得自己的人生會因為獄寺的出現而產生什麼重大的改變。在獄寺的行為帶給他某些難過、不友善等的負面情緒時，當他不到一分鐘後在走廊上遇見棒球社的隊友，他還是很興奮的打了招呼，隨即聊起前一天MLB的戰況。

     一般人對於『朋友』並不會特別立下定義，只有在某些曖昧不明的那個當下才有契機開始思考。對於山本而言，能算做自己的朋友的遠比仰慕者少上許多。太多太多的人在身邊吶喊著自己的名字，但卻不讓山本有機會能夠認識或熟悉，只是一味的因為自己的身分，為了棒球社第五棒的身份，而追逐。

     在認識澤田之後，山本漸漸發現自己始終不願面對的、在心中的那份缺憾，正被澤田單純的個性及有著共同認知的 Vongola 家族一一填滿。他並不希望每次見到人都必須說些虛以委蛇的話，也不想要用著禮貌卻沒有感情的字句回應場外不知名球迷的熱情。

     有時候，他很需要一個會在自己即將掉落時拉住自己的人。

     而那個人，澤田綱吉，今天也以毫不顯眼的狀態夾雜在一群專為山本武而來的球迷之中，觀看著並盛中學棒球社與友校的練習賽。由於對手是歷屆縣大賽的常勝軍，這場比賽吸引了許多學生、球迷、甚至是其他學校的教練和球員們前來刺探敵情。

     「阿綱，我希望你可以來看我打球。」前一天，山本笑嘻嘻的對著澤田說。所以澤田就來看比賽，而且他發現撇開其他不說，運動這件事情光用看的，還挺有趣的。

     他就這麼一邊翻閱著向山本借來的棒球入門手冊，一邊觀看比賽的局勢，不知不覺就到了九局下半，並盛中最後的進攻機會。面對強敵，他們其實打得不差，由於雙方都對於本身真正的實力有所保留，導致比賽呈現四比三的一分差局面。而那個眾人引頸期盼的一年級強打者，今天卻連個影子也沒瞧見。

     已經是最後一局了，觀眾席中開始傳出鼓譟聲，正想跟著探頭張望的澤田突然被人從背後猛然一拍，差點沒丟掉所有的三魂七魄。「十代首領！」聲音倒是現在才到達。

     「獄…獄寺同學…」回答時仍顫抖著聲，澤田顯然還不大習慣這個稱呼，以及獄寺與自己急速加溫的不尋常從屬關係。

     「我好不容易才找到您呢…嗯？」以澤田為尋找標的獄寺這才有心思環顧四週：拿著加油棒的學生、揮舞著大旗的應援團、以及鐵絲網隔出的球場內部，正在揮棒熱身的球員。

     「棒球…」以自己一個人聽得見的音量，喃喃說著。

     彷彿觸動了某處回憶的開關，獄寺的表情凝結住，但看得出正在思考些什麼。很難得出現這種不會嚇到人的平和態度，察覺到並想說些話的澤田，才剛開口耳朵就灌進高頻的尖叫聲。「怎…怎麼…」連獄寺都不禁東張西望，這時球場邊的擴音器適時播出解說員的聲音。「並盛中學更換代打，八號，山本武同學。」

     在滿場觀眾的歡呼聲下，山本還是一副悠哉的模樣，轉了轉手臂走出一旁的準備區。

     「啊，是山本同學呢，山本同學～」興奮異常的澤田一把抓住獄寺，拉著他擠過人群努力向前進，直到觀眾席與球場的交界處，盡自己最大的力量大聲喊著。

     但即使如此，單一個人的力量還是難與高分貝的其他數百位女性居多球迷相抗衡，澤田很快就發現自己的聲音對於提醒球場上的那個人作用不大。他轉過頭，看見獄寺面無表情的盯著自己，那種五味雜陳的臉色他不是全部了解，但可以從對方『嘖』的一聲知道他並不怎麼高興的心情。

     而那個導致獄寺心情頗差的罪魁禍首，以淹沒球場的喧鬧聲為背景，已經錯過了一個好球。

只有站在打擊區的方框中，山本才會斂起表面的笑顏，將自己的視界過濾到只剩下投手、自己和球。他專心一志的感受球場內的所有變化，不放過任何支微末節的改變。捕手手套的位置、投手的小動作、守備球員的站位、教練的手勢等等。這些東西在前面九局的三十六個打席之中曾經重複出現過，而哪些才是真的，哪些又是…

     像現在進壘的噴射球，是誘人出棒的餌食呢？

     又是一陣吵鬧，剛進壘的這球以些微之差掉進主審的好球帶，也讓球數形成兩好兩壞，由投手取得優勢。山本吐了口氣，向裁判請求暫停。他拿下打擊盔，用手套抹了抹臉，目光停留在三壘旁的簡易計分板上。他知道教練將他換上場的目的，壘上沒人的現在也只有一條路走，他輕笑著，長久以來的練習過程所等待的，不就是在關鍵時刻能夠扭轉局勢的決定一擊嗎？

     當他瞇起眼重新戴上帽子時，過濾掉雜音的自我世界中突然插進一聲熟悉的呼喚。雖然細微，但卻顯得十分與眾不同。稍稍上移目光，一片白色的觀眾席上出現的，是圍攏著手為自己努力加油著的澤田綱吉。

     「加油啊，山本！」

     彷彿在自己耳邊吶喊著的那種真實，山本不自禁的抬起手揮了揮。看到澤田露出驚訝表情的同時，後面藏著的銀色髮絲同時飄過視線。冷凝的綠色與自己的曜黑對上，即使不用其他五官的描寫，山本也清楚了解那個人對自己的不爽。

     …那麼，又怎麼樣呢？

     下一秒，他立刻壓下帽沿，將獄寺的身影隔絕在外。

     還不到時候啊，不是現在。

     等到主審宣布重新開始比賽，山本又回到只屬於自己的棒球世界中。投打之間的對決來到最後階段，雙方皆賭上自己的一口氣，不想閃躲。

     謝謝你來，阿綱。

     在心底投入微笑的同時，球棒咬中偏高的曲球。隨著清脆的響聲貫穿球場，小白球高高躍過中外野的圍牆，消失在眾人的視野中。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