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lose

[Side BI]。
飆宅,卷東,悲文注意。

 

 

[Side BII]

 

    早就忘記自己在雨中站了多久,也忘了什麼時候開始下的雨。他只有在列車到站時愣了一下,這才發現戶外大雨滂沱。但卷島沒有猶豫,撥開躲雨的人潮向外衝,在眾人驚訝的目光下一個勁的朝著那個地方奔跑。

      無法用電話說明,說不出口。看著他也不一定就說得出什麼,但總覺得這麼重要的事情不當面對他說好像很過意不去。

      …是說為什麼要覺得過意不去?

      思考在此中斷,因為無法回答自己詢問著本心的問題,但不影響行動。總之,就是希望能見到他、能看著他、說出自己未來的打算──

      記憶中,在那個路口轉彎。卷島踏進略帶上坡的小路,跑了幾步後停了下來。

      他在。

      撐著竹製雨傘的服務員們忙進忙出,交互護送剛從巴士下車的旅客們不被大雨打濕。旅館門口有兩位穿著浴衣外褂的人迎著笑臉遞出乾毛巾給客人使用,兩個都是他曾經見過面的人。

      雨聲隆隆,他還是聽得見他招呼客人的聲音,與現況對比的、如晴天般的開朗,似乎無論何時都給人這種熱到不行的感覺。與總是給人陰沉感的自己相反,但並不討厭。

      然後都到了門口才開始想該怎麼開口,就這麼在雨中站了好一陣子。

      直到與他,眼神交會。

 

     *     *     *

 

      『那個世界』結束後,他明白了一些事情。

      當東堂作出換機票的決定時這個世界就該結束。卷島想盡一切辦法想要干涉即將發生的事,但在那個世界中,沒有人會相信。

      然後那些行為果然不足以撼動那場意外的重量。他希望能夠有所改變,但最終,他還是再次看到了他不想看到的結果。

      顯然,他能改變的事有限。

      既然如此是不是從那件事才剛起頭時就直接抹殺,從更早之前下手。

      是這樣啊。這是卷島花了不知多長時間將碎裂成粉的心再次拼湊起後得到的結論。

      但在決定這次的做法時,卷島其實還是處於嘗試的狀態。

      他避開自己弄不清楚的事情,世界的重啟那些,本來就搞不清楚的規則。但接連不斷的嘗試會導致怎麼樣的結果,他其實沒想那麼多。

      『如果』可以如何,就是一種奢侈的希望這點,他也並不放在心上。

      或許誰曾經問了他,你願意用付出什麼,去換得那人繼續生存下去的世界。

      沒有思考太久,卷島以無可讓步的語氣給出答案。

 

      我的全部。

 

     *     *     *

 

      卷島看著東堂朝著自己奔來,還來不及說什麼就被一把抱住,雙臂圈起的力道緊到自己都開始覺得呼吸困難。他輕聲呼喚著那人的名,過了許久,聽到的回應卻是不同以往、顫抖著的低沉嗓音。

      「你在幹嘛啊…巻ちゃん…

      很多、很多層面的問題。卷島無法回答,他相信對方需要的也是很多、很多的答案。

      兩人在雨中站了一陣,最後是同樣在門口接待客人的東堂姐發現異樣,打著傘慌慌張張的讓弟弟與千葉來的客人趕緊進到旅館裡面。在入口處滴著水,誰也沒有開口的沉默讓氣氛變得十分尷尬。正當卷島換了第二條毛巾努力吸著髮絲間掛著的雨滴,東堂只淡淡丟下一句『去我房間吧』就頭也不回轉進旅館人員才能進入的工作區。

      他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視野中,卷島輕嘆了口氣,又再多用了幾條乾毛巾讓身上不會再有任何水落的濕度後,才敢踏上散發歷史氣息的檜木地板,正式進入東堂庵。他知道東堂的房間在哪,但即使門沒鎖他也沒有逕自踏入,只是坐在能眺望部分日式庭園的沿廊邊,倚著牆,聽著雨滴與水琴窟交互譜出大自然的樂章。

      又過了一會,無人打擾的周遭出現了腳步聲。卷島將視線轉向聲音的出處,望見來者時急忙換成跪坐的姿勢,向對方深深鞠了躬。「您好。」

      「抱歉,沒能讓盡八好好招待你。」兩手各拿了許多東西,一頭烏黑長髮高雅的盤起,看不出年紀的東堂母親這麼說著。「寒暑假是生意最好的時候,即使少了一個人幫忙也會很吃力,這就是家族經營,請你體諒。」

      「不,是我自己擅自跑來打擾…」

      將裝著熱茶與仙貝的圓盤和浴衣、毛巾等換洗衣物的竹編提籃輕放在卷島身旁,婦人對他笑了一下。「卷島君。」

      「…是?」

      「請你務必多留幾天。盡八也是這麼希望著的。」

 

      當他再見到東堂時已經是深夜時分。卷島還是坐在沿廊上沒有踏進房間一步,他抬頭看著東堂,後者已經褪下印著自家旅館名的浴衣外褂換成T-shirt與短褲的輕鬆裝扮,剛洗完澡的熱氣還殘留在身上,整個人暖烘烘的。

      「我有話想跟你說。」語畢,卷島輕皺起眉。這是第三次重複後記憶仍然深深刻印在心中的一句。

      「…是嗎。」

      他一股腦坐到他身邊,拿起原本掛在肩上的毛巾,擦著頭髮。難得沒被髮箍束縛起的瀏海輕柔散落,偶然一陣風吹來,將特有的洗髮精香氣帶到卷島面前。

      「還有什麼要說的嗎,除了你要出國這件事之外。」沒有轉頭面對他,東堂靜靜說著。

      「……………………」

      跟氣溫相反,冷了許多的沉默充斥在兩人之間,雖然只隔著十公分的距離但彷彿處在兩個不同世界。該怎麼說、又需要說些什麼,是卷島從打電話給他的那時就在思考的事情。他不想造成任何誤會,也覺得需要給東堂一個答案,如果他問了自己『為什麼』的話。

      那通電話中東堂的確也問了,任誰都會因為事情發生得太過突然而不自覺的問出口,自然反應。而卷島在那個當下什麼實質上的答覆也沒給,只對他說了聲抱歉。

      所以想說清楚。想說很多很多、可能三天三夜也講不完的理由和他想知道的所有。

      「…知道的啊,我。」

      在自己準備開口時聽見了東堂的聲音,比平常來得沉悶。卷島望向身邊的那人,橫掛在頭上的毛巾阻擋住自認的美形臉龐,所以並不知道山神現在的表情是喜是怒,只有他的神諭持續降臨。

      「就像那天突然遇到巻ちゃん一樣,也總會遇到分離的一天。」東堂抬起頭望向眼前仍掛著雨後水氣的庭園,輕勾起嘴角。巻ちゃん的話,一定有自己的考量的。自行車的話…也不一定會繼續吧。

      「…………」

      「可是哪,不管巻ちゃん人在哪裡,我們都還是好友的啊!所以,以後如果巻ちゃん回來的時候還想騎車或是想泡溫泉,就來找我吧!」

      轉過頭看著自己的東堂露出笑容,就如以往一樣。

      映在卷島眼底,卻燦爛得太過刺眼。

      劇情在此停格,東堂講完了他的台詞,按理輪到卷島給了他同樣的約定,這件事就可以以這樣的方式結案。但卷島只是一直看著衝著自己笑的那人,沒有開口。

   過了許久,他輕聲唸著。

      「…東堂。」

      「嗯?」還是那副笑咪咪的表情。

      卷島輕抬起手,纖細的紙尖撫上東堂的臉頰,拇指抹過浮腫到泛紅的眼袋,和不斷從眼眶中湧出的淚水。

      「你在哭啊。」

   

      那天,接到卷島的電話,對自己如此說著他準備出國念大學的事時,東堂的腦袋一片空白。老實說,也忘了自己居然還憑著本能回問了他『為什麼』這件事。

     他的確想問為什麼,也確實開口問了,但後來覺得其實也沒什麼意義。自己到底是卷島的誰,根本誰也不是,只是在高中課餘時的社團活動中巧遇的一個實力不相上下的競爭對手罷了。

      之後的某天,他在圖書館遇到那個兩年前絕對不會在這種場所出現的那匹狼。一如往常嗆了他,對方也回嗆回來,在這之中他看到荒北面前散落的各種題庫,最厚也標上最多便條貼的那本,封面大大的寫著『洋南大學』。

      他問了對方是不是知道福富和新開都打算去念明早。荒北點了點頭。

      『但是又怎樣?』

      簡短的表達後對話到此結束,東堂看著荒北,過了一會從沉默中讀出對方不想多加解釋的意涵。沒怎樣,你知道就好。他留下這句話後轉身離去。

      雖然明瞭但還是覺得難過,希望時間停止在那個瞬間的願望真誠到再也不能更多,但那是被稱為山神的自己也無法辦到的事。在社團活動的快樂是一回事,面對學生身份所需要考量的遠比那重要更多,走在一般道路上的畢竟是大多數的人的選擇。

      明明已經知道了。明明已經告訴自己就是這樣解釋了。

      但就在見到那個熟悉身影再度出現在眼前時,那些原本由理性構築而成的堅固防護網變得如豆腐般脆弱,轉瞬崩解。

   

      他愣愣看著卷島的手伸向自己,直到對方說出口才發現視線的確不如平時清晰。

      為什麼呢,為什麼要哭。

      「…可是………」

      東堂斂下眼,避開卷島的視線。「…巻ちゃん決定的話,對巻ちゃん來說就是最好的事吧。我……我其實………

      卷島靜靜看著,手還是停留在東堂的臉龐。只見山神緊咬著唇,而後深吸了口氣,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他稍微後退避開卷島的手,拿起毛巾胡亂抹了抹臉,還不忘撥了一下瀏海,最後還是用那個自己覺得非常帥氣姿勢的指著卷島。

  「哈哈,被騙到了啊巻ちゃん!你太天真啦!你要出國我高興都來不及啊,等於是你自動放棄以後所有比賽的機會啦!IH跟你的爬坡比賽也是我贏了,我們之間的勝負果然還是我取得壓倒性的勝利,哈哈哈哈哈~!」

「…………」

      卷島沒有回應,但看在他眼中,眼前的人真的是個純真到令人心痛的笨蛋。

      自顧自講完上面一串話,見到對方沒有反應的東堂繼續笑著,還主動伸手拍了拍卷島的肩。「怎麼啦巻ちゃん你幹嘛這麼陰沉啊,雖然你本來就是很陰沉的人沒錯─

      「那你剛剛在哭什麼ショ。

      「啊?你搞錯了吧。」東堂聳了聳肩。「我幹嘛哭啊,幹嘛弄得以後都不會再見面一樣,幹嘛弄得像……」

      「弄得像要分隔兩地的情侶嗎。」

   

      這是他對他說的第三次了。

      即使每次那人聽到後的反應都一樣,加上剛剛自以為可以騙得了自己的那種表演,照理說早就看膩了。但,卷島還是露出了淡淡的笑,心中甜得紮實。

      明明就是你先纏上我的,我的一切你不是都倒背如流嗎。為什麼到了這時就不了解我的心呢。

      「你不繼續的話那換我說ショ。」他向東堂湊近了些,山神還呆愣著,還在思考先前的話。卷島對於他的反應趕到莞爾,笑了一下繼續說著。「我哥在英國當設計師,我對這方面也滿有興趣的,所以才想要去那裡念書ショ待在那裡的話,可以接觸到最新的流行趨勢,看得到比較多東西。我是這麼想的ショ可是呢……」

      再次伸手撫過東堂微燙的臉頰,卷島直視著他水藍色的雙眸,很滿意的、一個字一個字慢慢的說。

      「出國以後的事出國以後再說。現在,我只想跟喜歡的人好好的待在一起ショ

      就如同你永遠會在山道的某個角落等著我,現在的我也應該要這麼出現在你面前。

      因為我是那麼的喜歡你啊。

      「最喜歡你了,盡八。」

      語畢,他再次重演出自己的回憶,貼近他,輕啄了一下對方因驚訝而微張的雙唇。

   

     *     *     *

  

      愛上他,是卷島的堅持。

      所有的『未來』都是在愛上他這點上作為前提,所衍伸出來的事件。

      在那之後的事他需要想辦法扭轉,避開那個已經踩了兩次的陷阱。

      卷島是這麼打算的。所以之後的他也一直重複體驗著這段告白時光。他覺得從這之後開始修正,就夠了。

      但是你明白吧,看著這些『世界』如泡沫般出現又消失的你。

      既然會『一直重複』,就表示這個循環根本沒有結束。

      一次又一次,一直重複。

 

     *     *     *

 

TBC.

嘛,寫到後面了。
構想時想不出什麼,但邊寫會邊找到出路這件事情還是很妙。
要順利寫完。

arrow
arrow

    小P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