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rizzle》Sec. 5
以下。
5.
沒辦法待在澤田身邊的時候，他也提不起勁對於週遭的生活環境付出一點關心。人類對於事情的種類劃分為兩種，等價交換的責任、和為公奉獻的義務，通常後者的參與程度會比前者低上許多，被大人們視為第一優先的上學，很不巧的在獄寺的心中被放在了後頭。
只是為了表示自己對於這個社會還懷有一絲尊重，最低限度的付出就是直到現在仍留在校園之中。銀髮少年跺著步，漫無目的的閒晃著。難得的無事，獄寺走出了教室，下了樓梯，腳步自動朝著人群聚集的地方走去。社團時間是週三下午的三小時，但即使不是規定的活動時間，如同現下的下課時間還是有許多人留在學校。四邊有著各教學大樓包圍著的中庭，是各類戶外活動社團練習所需的地方。
想不起來有什麼目的，其實真的也沒有，獄寺邁開腳步，繼續走著。
那種景象其實很奇妙，時空受重力吸引而扭曲的透鏡現象，由自身時間幾乎沒有前進的獄寺為中心，波狀向外擴散組成了視界平面。田徑隊交棒的那一瞬間、啦啦隊拋起棒子的離手轉速、美式足球的攻防線相互撞擊的前一刻，都在那人不經意路過時，如慢鏡頭般依序播放。
然後是一聲清脆的敲響，化為一股力量，讓獄寺的時間開始轉動。
下意識的抬頭，精準預測了球上飛的弧線，所以能在第一時間捕捉到白球在空中畫出的軌跡。他停下腳步，隔著一片鐵絲網的球場上有著另一群與自己年紀相仿的少年，身穿相同的制服練習著。或是投補之間的默契配合、或是野手之間的傳接練習，四、五十個人散布在廣大的紅土和草坪上，一股熱絡而嚴肅的精神從觀望中的每個人心底油然而生。
或許這就叫找到目標，腳就這麼如生了根般定在地上，細細看著每個位置、每個球員的動作。圍著邊牆的不只他一個，三三兩兩、大多為女性的同學們彼此討論著，眼中總有一個揮撒迷人汗水努力打球中的他。
銀髮少年不同，他只是靜靜的、像初次來到這個世界的小獅子般，對什麼事情都感到好奇，但又不敢輕易出手，所以採取潛伏的方式只以雪亮的雙眼擷取情報。不同位置所遵守的不同規則，在視野接收前先整理清楚後流進腦中。不用多久，這個遊戲的一切，便化為獄寺知識庫中的一部份。
通常這是所謂的告一段落，吸取必要的知識後毫不留戀的轉移目標。但不知為何，獄寺並沒有離開。目光仍持續看著，然後也無可避免的接觸到他，太過顯眼的王牌。身為週遭吱吱喳喳的女學生們談論的對象，那人的專心和冷靜讓獄寺忍不住多看了幾眼。全力揮棒的打擊練習沒有中斷過，一次又一次的上前將發球機的速度調快、加進更多球種變化，但咬中球的機率卻仍可高到七、八成。
清脆而紮實的敲擊聲喚起了他首次看到他打擊出去的那支全壘打。揮棒之前專心一志，等到球越過圍牆之後又帶著一臉不費力氣的表情接受隊友的歡呼。
他半瞇著眼，不在預料之中的讚嘆聲從心底冒出的同時，也將黑髮少年的側影收進眼底。
與自己的頭髮合為一色的打擊頭盔替他檔去了白球之外的一切，主要是與棒球無關的雜物較多。因為真心喜歡所以當然會十分起勁的練習，也只願意將自己的一切付出在這上頭。
所以當他察覺到光線似乎有些不足並且注視著今天的第八支全壘打飛出場外，同時也發現球白得太過亮眼，過了一會兒才看出是作為襯托的天空太過深沉的緣故。然後就在他接著將一顆慢速滑球打成一支二壘安打時，震天而沉悶的雷響從遠方的雲層中漸進式的傳來，趁著大家猶豫而產生的懸宕，破空一道閃光劃下，由陰天轉成雷雨的天氣也才不過花了一分鐘而已。
「好痛！」豆大的雨滴以極高的密度打在身上，只聽得到爆炸般的吵雜聲從頭上傳來，山本一邊緊抓著帽子，回頭望向休息區時恰好聽見教練盡全力的吼著叫大家收拾球具。也不管有沒有人看得清，他朝著教練的方向打了手勢，接著奔向外野，目標是散落在牆邊、多半是被自己打出去的球。一時間，裡裡外外的人四散奔逃，鐵絲網邊的女生們發出了不悅的尖叫聲，山本下意識的抬頭，對上的，是另一個意料之外的人。
「…獄寺？」
「……」因為突如其來的大雨而沒有做出反應，也或許是因為完全沒有考慮到自己會被發現的可能性，銀髮少年只是呆呆的，看著黑髮的他在牆內的世界露出著急且驚訝的表情。大雨不斷打在兩人身上，透明的水展開凝聚力的包圍網，將原本分散的銀白長髮捆成一絲絲，作為水分子回到地球懷抱的道路。
而被水包圍著的旁觀者，還是一點反應也沒有。
「獄寺！」
山本一拳打在鐵絲網上，震動所引起的聲響與不同方向濺起的水花同時打在對方身上，也抓回了那人的知覺。水，從天而降的水，獄寺用手抹了抹雙眼，又使本來呈現濃綠的眼眸糊上一層水透。下雨了，他愣愣的想著，而黑髮少年丟下了句『我拿傘給你，等我！』，跑了沒幾步便在不遠處被水幕遮蓋了背影。
但五分鐘後再度衝入雨中的山本，等待著他的，卻是一片空白。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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